孙中伟论药家鑫与死刑辩护之25：民事赔偿与死刑改判

　　[声明：本系列文章仅作为孙中伟律师事务所进行死刑辩护技能教学与学术研究使用，避免本案中已发生的错误在其他死刑案件辩护中重演，以提高更多律师死刑辩护的技能和死刑辩护成功率。本文作者孙中伟律师对被告人药家鑫及被害人张妙双方家属均不作任何道德和法律方面的评判，谢绝参与关于本案的网络辩论。]

　　孙中伟律师认为，死刑辩护律师的辩护战略常常会对死刑案件的最终结果产生实质性的决定和影响！因此，宏观的辩护战略问题对成功的刑事辩护具有非常特别重要的意义。

　　对于绝大多数被害人死亡的故意杀人、抢劫杀人、绑架撕票等命案的死刑案件，辩护律师接受委托介入案件后首先要做的工作应当是积极引导被告人家属向被害人家属进行道歉，用诚意争取被害人家属的宽恕和谅解，而不是去争取寄希望于通过媒体的炒作来达到自己出名和案件胜诉的目的！关于调解的艺术和智慧有以下要点：

　　1、辩护律师应当具有对被害人生命权的敬重和良知，应当积极对被犯罪行为所损害的社会关系进行修复。

　　因此，即使在某些被害人有一定过错所引发的杀人犯罪中，辩护律师也要积极引导被告人家属努力向被害人家属道歉，请求谅解！更重要的是：这种请求谅解和道歉应当是发自心底的而不是功利的，而不仅仅是为了获得保住被告人的命而做的虚假工作，当被害人家属感觉到真诚的道歉之后，就会为后面的谅解成功提高了可能性；孙中伟律师所承办的多起死刑案件辩护中都是积极引导、促成民事赔偿调解的。

　　同时，我在死刑复核程序中才接受委托的部分死刑案件中，就是由于在一二审过程中被告人家属没有向被害人家属进行道歉和请求谅解的工作，导致双方矛盾和积怨加深，错失了最好的调解时间，为调解成功，成功实现死刑改判失去了机会。

　　2、案发初期的被害人家属很难接受调解，也许还会对被告人家属采取些殴打等措施，但是他们绝大多数内心还是很希望能及时得到被告人家属的道歉。

　　“死者为大”的传统思想具有一定的合理之处，被害人家属一方面痛恨被告人，但另一方面从心里深处又特别渴望和期待能收到来自被告人家属的道歉和谅解。他们可能会将被告人家属上门道歉的礼物扔出门外，也许有时不理智时还会殴打被告人家属。但时，他们发泄完之后、心里的悲愤得到了宣泄，就会为最后双方达成谅解奠定了很好的基础、这是律师调解心理学的基本原理。几年前我曾承办的一起类似案件，当孙中伟律师带被告人家属多次买礼物到被害人家道歉，几次被害人母亲将礼物扔出门外，拒绝接收，还殴打了被告人的母亲，但是，我还是劝被告人的母亲有诚意地向被害人家属道歉，最终，被害人家属对被告人母亲的多次上门道歉表示同情和谅解，双方达成了协议，案件最后成功死刑改判。

　　3、民事赔偿对被害人家属其实是很重要的，但是绝大多数被害人家属在案发时又不能理智地面对赔偿问题，事后又常后悔，有社会责任的律师有责任积极引导当事人。

　　其实，中立冷静地说，积极进行民事赔偿，双方达成协议是比较有利于被害人家属的。在我国现行的司法现状下，如果被告人最后被执行了死刑、那么《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中所裁判的赔偿数额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成为一纸空文，极少有被告人被执行死刑后、被害人家属还能拿到判决的赔偿数额的情况，因为，绝大多数的死囚是没有个人财产的，其执行死刑前的赔偿数额绝大部分是由其亲属与代为筹集赔偿。当最后被害人家属真正的落得“人财二空”，自己亲人被杀害，也没有拿到一分的赔偿款，得到了仅仅是心里上的一种最原始最朴素的“报复”心理得到满足，而失去的将是一笔本可以安抚自己家人的赔偿款。孙中伟律师接触过不少的被害人家属，他们有些事后就比较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接受被告人家属的赔偿调解请求，因为他们在极度生气悲痛时是很难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的，这正如有些夫妻在离婚时生气赌气放弃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全部给对方，当从悲痛中冷静过来时常常又后悔当初的选择。但这种被告人被执行死刑后被害人家属没有拿到赔偿款还不算最可怜最值得同情的。

　　更有甚者，被害人家属拒绝接收赔偿款而坚决只要求判处被告人死刑。而有些案件本身由于证据方面存在瑕疵，证据不是很充分，导致法院无法判决死刑立即执行，而是死缓。或者由于被告人在关押期间有重大立功等法定从轻量刑情节的出现，即使被告人没有赔偿被害人一分钱，被害人家属也不谅解，但是法院依然不能判处死刑，而只能改判死缓。这种情况的出现才是对被害人最不公平的！

　　而具体到药家鑫一案中，如果被告人的家属及辩护律师在案发后的第一时间内真诚积极地与被害人家属沟通，真诚地请求谅解，毕竟被害人与被告人之间是原来没有恩怨和仇恨的陌生人，如果没有社会公众过多的关注，也许到最后的最高法院死刑复核结案之前，据我分析双方二家的实际情况，我想也许双方调解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而现在，由于社会公众、媒体和网民对本事件的围观，导致现在即使张妙家属王辉等有时会有接收愿意调解的想法，但时，现在形势不允许他接收调解、不允许他进行妥协。也许，现在还依然处于失去亲人张妙的悲痛中的王辉等家属依然在众多有“正义感”的网民的支持与声援中坚决要求对药家鑫执行死刑！而当网民及亲友们们的热情散尽，张妙家属需要面对残酷的生活现状时，多年后被害人家属才真正意识到其实自己心里最渴望最需要的是什么！

　　愿类似药家鑫案的悲剧在这个社会上不要再上演，我很同情被害人及被告人家属，他们都是无辜的，不管结果如何，双方的家属都要独自承担很大的不幸和痛苦！本案的最后，从某种意义上讲，不论最终判决结果如何，本案的双方家属都是受害者，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真正避免类似的悲剧不要再出现，才是所有执政者和社会公众从本案中所应收获的！